玉桐【np】 - 75.败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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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那场高烧像一场野火,烧了三天三夜,终于在第四天的清晨,露出了退败的迹象。
    秦玉桐醒来时,窗帘的缝隙里透进一道刺眼的白光。天,到底还是放晴了。
    可她心里的雨,却汇成了海。
    四肢百骸都泛着脱力后的酸软。她动了动手指,那枚耳钉,硌得掌心生疼。
    她没扔。
    这是江临留给她唯一的,也是最后的东西了。
    门外传来秦奕洲刻意压低的讲电话的声音,流利标准的德语,谈论着某个跨境案件的细节。声线清冷,字字铿锵。
    那个抱着她,说“爸爸给你兜底”的男人,好像只是高烧里的一场幻觉。
    不。
    她不要那只是一场幻觉。
    秦玉桐掀开被子,赤着脚,悄无声息地踩在地板上。
    她走到书房门口,没有敲门,直接拧开了黄铜把手。
    秦奕洲正坐在巨大的书桌后,一手拿着电话,一手在卷宗上做着批注。他穿着一件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白衬衫,袖口挽到小臂,露出线条流畅的肌肉。金丝眼镜的链子垂在一侧,随着他低头的动作微微晃动。
    听到开门声,他抬起头。
    看到是她,眼里闪过一丝错愕,随即对电话那头迅速地用德语说了句“稍后回电”,便挂断了。
    “怎么起来了?”他起身,大步流星地走过来,“烧退了?”
    说着,他的手已经习惯性地探向她的额头。
    秦玉桐没说话。
    就在他的手背即将触碰到她皮肤的瞬间,她忽然抬起手,抓住了他的手腕。
    她的手对他来说很小,又因为生病而冰凉,没什么力气。
    可秦奕洲却像被烫到一般,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    “爸爸,”她仰起那张烧得还有些红晕的小脸,眼圈也是红的,无助又可怜,“我一个人……害怕。”
    她的声音又轻又软,带着病中特有的沙哑和鼻音。
    秦奕洲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。
    他望着她,那双能洞悉人心的眼睛,此刻却有些看不透她。
    是高烧后的依赖,还是……别有所图的试探?
    最终,他没有抽回手。
    “好,”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,“那就在这儿待着。”
    他牵着她,走到书房角落那张单人沙发上,让她坐下,又转身去拿了一条羊绒毯,盖在她腿上。
    “在这儿看会儿电视,或者睡一会儿。我处理完这点事就陪你。”
    他的安排体贴周到,滴水不漏,像一个完美的父亲。
    可秦玉桐却不满足。
    他转身要走回书桌,衣角却轻轻拽住了。
    力道不大,却让他无法再往前一步。
    秦奕洲回头。
    她盘腿坐在沙发上,宽大的衣摆下露出两条细得过分的腿。她仰着头,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,像一只怕被遗弃的猫。
    “爸爸,地上凉。”
    秦奕洲没懂。“嗯,所以让你坐沙发上。”
    “你的脚也踩在地上,”她指了指他脚下的羊毛地毯,又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,理直气壮地说,“你也坐过来,不然你也会生病的。”
    这逻辑,幼稚得荒唐。
    可配上她那副天真无邪的表情,却让人无法反驳。
    秦奕洲沉默地看了她几秒。
    书房里静得只剩下墙上老式挂钟的滴答声,和他自己越来越失控的心跳声。
    他最终还是妥协了。
    他在沙发上坐下,两人之间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。这是一个安全,又礼貌的距离。
    可下一秒,秦玉桐就像没骨头似的,软软地靠了过来。
    她的头,枕在了他的肩膀上。
    隔着薄薄的衬衫,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发丝的柔软,和她身上传来的,带着病气和幽香的温度。
    秦奕洲的脊背,瞬间绷成了一块铁板。
    “爸爸,”她在他耳边,用气声说话,像在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,“你的心跳……好快啊。”
    他脑子里那根叫做“理智”的弦,几乎要断了。
    放在膝盖上的手,指节攥得泛白。
    他想推开她,想告诉她这样不对,想立刻逃离这个让他失控的场域。
    可他不能。
    她病着,脆弱得像一件琉璃,任何一点粗暴的拒绝,都可能让她碎掉。
    更何况,是他自己说的——“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。”
    是他亲手,把潘多拉的魔盒递到了她手上。
    秦奕洲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,眼底已恢复一片清明。
    他抬起手,没有推开她,而是轻轻落在了她的头顶,安抚性地揉了揉。
    “嗯,”听不出任何异样,“可能是刚才的案子,有点棘手。”
    他撒了谎。
    面不改色,滴水不漏。
    像他在法庭上,盘问那些狡猾的嫌疑人一样。
    接下来的几天,秦玉桐把“恃病行凶”这四个字,发挥到了极致。
    吃饭的时候,她不要坐在餐桌上,非要窝在客厅的沙发里,说自己没力气,然后眼巴巴地望着秦奕洲,等他一口一口地投喂。
    小米粥,蔬菜泥,炖得烂烂的鸡肉。
    她像只嗷嗷待哺的雏鸟,乖巧地张嘴,吞咽。
    偶尔,汤汁会从唇角溢出来,她也不自己擦,就那么仰着脸看他,等他亲自用纸巾,仔仔细细地替她擦干净。
    秦奕洲看卷宗的时候,她就搬个小板凳,坐在他脚边,把头枕在他的膝盖上。
    他翻一页文件,她就动一下。
    浓密的长发铺在他的西装裤上,像最上等的黑色绸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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